案情简介

2017年4月21日,王某入职扬州某贸易有限公司，从事柜台导购工作，2018年8月30日,王某在履行提前30日书面告知程序后离职。在职期间，王某分别于2017年5月、2018年5月参加过两次该公司组织的旅游活动，在前述两次旅游活动安排前，该公司分别发布了两则《旅游免责声明》，第一份声明规定：“旅游属于公司福利，司龄在1年以上的员工均可免费参加；司龄不满1年的员工如离职，将自行承担本次旅游费用。”第二份声明规定：“司龄满1年，但旅游后3个月内离职者，将自行承担本次旅游的全部费用；司龄不满1年，旅游后3个月内离职且离职时不满1年者，将自行承担本次旅游的全部费用。”王某均在书面声明上签名。王某离职后发现该公司在发给其的最后一个月工资中，以旅游费名义扣减了工资580元，王某对此有异议，认为自己不应承担该费用，申请仲裁要求返还扣减工资580元。

案件解析：

该案从表面上看，是当事人因扣减工资所产生的争议，但从案发原因来看，却是因旅游费这项单位设定的职工福利的承担异议所引发的，所以在该案的处理上，须解决好三个问题，一是福利的内涵及特征；二是用人单位是否有权设定内部福利的享受条件；三是福利享受条件可否任意设定。故本案实质是一起福利待遇争议，虽不常见，但具有一定的样本价值。

关于职工福利，通常是指用人单位为照顾职工生活困难、解决职工生活不便、改善职工生活水平、增强职工文化和身体素质等而给予职工的各类补助、实物以及兴建的设施。当然，也有一些用人单位为留住关键人才，而给予住房、汽车等特殊福利。由前可知，用人单位所给付的福利均是基于职工身份，且绝大部分福利是照顾帮助性质，如困难补助、工作餐、过节费等，具有普惠特征，少数福利兼有激励作用。从法律上讲用人单位给付给职工的福利类似于赠与性质，一旦给付，除该赠与行为严重侵害赠与人、所附条件未达成等法定情形外，一般不得撤销。

关于职工福利法律规制。《劳动法》第七十六条规定：“用人单位应当创造条件，改善集体福利，提高劳动者的福利待遇。”《劳动合同法》第四条规定，涉及职工福利的事项应当经职代会或职工大会讨论，提出方案和意见。国家统计局《关于工资总额组成的规定》明确，职工福利方面的费用不计入工资总额。除此外，国家对用人单位的内部职工福利没有其他规制。从以上法律、规定来看，职工福利不等同于工资，国家对用人单位在职工福利方面有“改善”、“提高”的要求，但没有对具体的福利事项作出规制，换言之，用人单位有权根据自身的情况，自主设定职工福利事项、以及福利享受规则，但应当经过民主程序。由此可以确定，用人单位有权经民主程序设定附条件的职工福利。

关于本案所涉福利的认定。首先从形式上讲，该公司通过“声明”的方式设定的福利享受规则，未经法定民主程序，存在瑕疵。其次，从“声明”内容来看，该公司组织的旅游活动是一项附条件的职工福利，所附不能享受的条件分别为“司龄不满一年”、参加旅游活动后、“离职”；参加旅游活动后、“3个月内离职者”；“司龄不满1年”、参加旅游活动后、“3个月内离职”、“且离职时不满1年者”。纵观该公司设定的三种不能享受此项福利的条件，可知司龄是否满一年并非决定要素，其核心要件是旅游后离职。按该公司设定的福利享受规则，职工享受该项福利后，就意味着永远不能离职或在一定期限内不能离职，否则就要退还已享受的福利，该规则实际将离职与福利进行了“利益捆绑”，变相地限制了劳动者的择业权，违反了《劳动法》第三条：“劳动者享有平等就业和选择职业的权利”以及《就业促进法》第三条：“劳动者享有平等就业和自主择业的权利”的规定。再次，安排职工旅游这种福利，是丰富职工业余生活，促进交流沟通，增强认同感向心力的一项举措，本就不适宜区分对象设置条件，且此类一次性的福利待遇，让职工享受后再要求退回，也不符合我国的人情习惯，实际效果可能适得其反。综上，仲裁委认为该公司设定的福利享受条件存在违法之处，不应作为仲裁委审案依据，故裁决支持王某返还工资的请求。

延伸思考：

良好的福利制度对员工具有激励的作用，可以增强员工对于用人单位的忠诚度，激发员工的工作积极性，提高用人单位的核心竞争力。在实践中，用人单位在设置福利制度时，应把握好两个关系：

一是厘清福利与工资的关系。工资是劳动者的劳动所得，法律对工资支付有各种具体明确的规制，用人单位必须自觉遵守，履行义务，不得拖欠、克扣劳动者工资；而福利则是由用人单位根据自身实际自行设定，相对灵活。通俗地讲，支付工资是用人单位的“本份”，给予福利则是用人单位的“情份”。实践中，用人单位要注意避免用“情份”代替“本份”的错误做法。如：用免费旅游代替加班工资的发放，用慰问金代替病假工资的支付，用发放的实物代替工资等。

二是厘清福利享受条件与法律规定的关系。法律对用人单位的内部福利事项无太多规制，用人单位具有较大的自主权。但在设定享受条件时，用人单位仍需审慎，不能与法律冲突，损害劳动者合法权益，如本案。同时，用人单位还需注意到单位内部福利一经劳动合同约定，或通过规章制度确定，就会对双方当事人发生刚性约束力，内部福利就成为了用人单位应当履行的义务，故在福利事项设定上用人单位应当量力而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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